寄托哀思的话-生死,终是无法把握的事

李婷 1172分享

  奶奶走得很平静,面容安详。

  当我一路忐忑不安,终于到家的时候,她已安然睡去。看到她平和安宁的脸,摸着她还有的些微体温,我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但凡是善良的人,最终的离去,都不会是痛苦状吧。

  看到这张我平日最为熟悉的脸,已不再有生气,才真正知道,所谓阴阳之隔是怎么一回事。只是,我的疑问还是太多。从这个世界消失,人,究竟去了哪里?

  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去了哪里?

  奶奶是中午走的,整个上午不停地看表,难道人要以这种自知的方式离去?

  丧事程序繁琐,跑前跑后,我始终带着疑问,人从这一世离开,究竟何去何从?

  丧事程序繁琐,内心里,我恨不得不服从这些繁琐,真想好好地跟奶奶说会话。可终究没有那么多告别的时间,送到停尸房的那一瞬间,亲人和邻居们抬着奶奶,我最后摸摸她的头。

  看着巨大的停尸房,想象着,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也许还在留恋世间。生死,终是无法把握的事。

  奶奶临走这些天,我没怎么能陪上。

  上一周与同事们去阜新,第一晚就做了噩梦,梦见爸爸的心脏病受到人的威胁,我和爸爸处于险境中。周五,回到沈阳,在单位处理完工作,即刻回到家中,还扶着奶奶坐了几次。

  周末连着两天发烧,没回家,终没看到奶最后一眼。

  昨天上午在单位一直忙,工作速度出奇地快,停不下来。10点多,爸爸来电说奶奶这两天一直喘,不知怎么办好,我把张威的电话告诉了他,说手头事情多让他自己打。手机上的时间11点46分时,离开办公室去饭堂,打完饭,吃了大概五分钟。这五分钟里,我一边控制不住地快速吃饭,一边被自己如此快的频率搞得心脏难受,还和同事们玩笑地说:“可能是工作的频率太快了,吃饭的速度都停不下来,累死人了。”话音刚落,手机响,看到是家里的号,心里即刻明白,奶奶最后的时刻到了,妈妈说赶紧回来吧。后来推算,奶奶走的时间应该是11点50分左右。那时家里的120仪器上,奶奶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姑姑说,奶奶走前一直是清醒的,一夜没合眼,早上还要打开电视看京剧“反串”,偶尔也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整个上午,不停地看表,最后,嘴里不停地叨咕着:“孩子呢?我的那些孩子呢?”

  据说,奶奶的第一个孩子是在她哺乳的时候睡着了不小心捂死的,是个男孩,这也许是她这一生特别疼爱我爸爸——她唯一养大成人的儿子的原因。这事是公开的秘密,家中从来不提。我总想象,她顽强的性格中承受了多少巨大的疼痛,才能不回头地继续执着乐观坚强地生活,独自抚养四个子女,无论艰难。她嘴里最终念叨的孩子也许还包括那个在襁褓中夭折的婴儿。

  奶奶病床旁的杜鹃花开了一朵,爸爸说,是前天晚上奶奶还在的时候开的。设置灵堂,收拾屋子,爸爸说,要不把花拔掉吧?我说,千万不要拔。

  万物有灵,杜鹃花在奶奶走前开启,必有它的深意。就让它宁静的绽放,寄托我们的哀思。

  人终是情感的存在。

  近读李泽厚,读情本体,尤为感同身受。

  爸爸因照顾奶奶而病倒,奶奶因爸爸生病而病重以致最终离去。还有儿孙们对奶奶的最后孝道,全家人几乎一个不落地把奶奶送到文官屯。

  昨天下午从文官屯回来后,一直到晚上,来家里的人不断。

  邻居们,帮着送奶奶到文官屯,跑前跑后,下午得到消息的,又来家里探望。

  稍远的亲戚,陆续地来。

  最让我心里温暖的,是清人带着研究室同事一齐来了。因为奶奶毕竟是隔辈人,我总觉得因此叨扰大家过意不去。我走到新乐遗址的坡上,去接他们,清人还特意下车陪我一路走着,等到大家都坐在屋子里,陪着爸妈和我聊天的时候,心里的温暖慢慢升腾。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更深地领悟了一个朋友曾对我用意颇深地说过的话,能在一起共事,是种难得的缘分。

  中国的人伦文化,虽往往是遭批判的对象,可到了紧要关头,我们都实实在在地被这文化所掌控,所滋养。

  胡哥这个古代文学的博士,坐的时候,纠正了我们忙乱中算错的年龄。十一时,我们刚给奶奶过完77周岁的生日,明天出殡,是虚岁再加上天地各一岁,车上的年龄应该是80岁整。

  丧事的总调度、爸爸的铁哥们——于叔说,大家不要过于悲伤,奶奶是喜丧。

  奶,我真想知道,你此刻是在哪?能不能看到和听到我们?

  睡了几个小时,晓白早起,给他热了一壶前日熬的水给他带着,再也睡不着。唠唠叨叨写下这些话,就此停手,还有一堆的事要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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