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妈妈和它的孩子【幼儿故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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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决心更大了:一定要把这只大老家也捉住!把它俩一起养到笼子里,那有多好!

  它们娘俩隔着笼子吃食的时候,嘴对着嘴,不断扑拉着翅膀,好一分亲呢劲儿!有好几次,我发现母雀用小小的尖嘴去啄打那细细的挺秆儿。它一定恨那笼子,隔开它们娘儿俩,使它不能亲近自己的儿子,使它不能用自己那柔软的翅膀,轻轻抚摸儿子那圆圆的、美丽的、枣红色的小脑袋! 我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这一天,我把笼子移到了靠近北窗子的一端。又把笼顶的笼门敞开,却找来一条细麻绳,一头拴住笼门,另一头穿过窗棂,引进屋内。我跪在窗前的炕席上,手里握紧麻绳头,从舐开的窗纸破洞里,瞪大眼睛张望着,一声不响,静静地等待着好运的到来。

  那只大老家又叼着一只蚂蚱来了。它立即发现了敞开的笼门,惊异地喳喳叫着,在鸟笼顶上盘旋翻飞。后来,它歇下来,停在笼子上面的枣枝上;过了一阵,又从枣枝上飞到铁丝上;张望了一阵,这才鼓足勇气跳到了鸟笼上。它站在那不断摇动的笼门上,仄起头向笼内望着,两只脚前跃后挪,可总不敢跳下去。这时候,母鸡碰翻了鸡食盆,发出“哗啦”一声响,那大老家立即弹起来,“扑棱”一声飞走了。 我心里狠狠地骂着母鸡,失望地叹一口气。

  不一会,那只大老家又飞回来了。这一回,它停在铁丝上,静静地看了半天。它看到了那从笼门上扯出来,一直扯向窗内的麻绳,而且似乎意识到了这绳子对它的威胁,便一翅子飞下来,用那小小的硬喙去啄那根麻绳。绳子滚来跳去,像一条跳动的小蛇,它怎么也啄不断。这时候,院外树梢上传来一阵急骤的、拖长的蝉鸣,准是一只倒霉的青蝉被哪个调皮孩子用面筋粘住了。那大老家一阵惊悸,“扑棱”一声又一次飞走了。

  我生气地骂着青蝉,骂着那个捉蝉的孩子,失望地又叹了口气。过了一霎,那大老家第三次飞回来了。它一直飞到鸟笼上,停了下来,它冷淡地望望那条麻绳,没有再去啄它,只是低下头,望着关在笼里的儿子。那小雀儿看到母亲,焦躁地跃动着两腿,欣喜地扇动着翅膀,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最后,那大老家终于下了决心,哪里也不再看,以极快的速度跳进了鸟笼。 在这同一秒钟,我用力一扯麻绳,“叭”地一声扣紧了笼门。 我把细麻绳在窗棂上拴紧,几步冲出房门,来到了铁丝跟前。我爬上一条凳子,伸手抓住鸟笼,立即用块小竹片,把笼门飞快地插紧了。

  我提了鸟笼走到街上,得意洋洋,让遇上的每个人都来饱饱眼福,分享我那按捺不住的快乐。连后街大嫂怀里那不满三个月的娃儿,前街小胡同双目失明的七婶婶,我都把笼子伸过去,让她们看一看,嗅一嗅,摸一摸。东邻小叔那驯熟了的燕儿,三拐古家的大群飞鸽,现在都算不了稀罕啦!还有天上那又吃林林又吃碌碡的布谷鸟,树丛枝叶间那专管下雨却又未必灵验的“滴滴水儿”,以至我从未见过,并不认识的画眉、百灵等等一切鸟儿中间的显贵角色,现在,哈!都比不上我这一对麻雀!

  那只大老家可真逗!它是一只不打折扣的枣木头。毛色纯净,而且它一定是麻雀王国的体操健将兼歌舞艺术家。你看它在笼子里奔突跳跃,闪展腾挪,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它碰笼子哩!”东邻小叔说,“放了吧,怕是养不活的!”

  小叔在养鸟方面是个全村称道的权威,历来受到我真诚的崇拜。但这一次我可实在很不佩服。 “嘿,眼热啦!”我想。

  当然,第一天,它不吃食儿;但我并不发愁。我想,等它肚子饿了,就会像它儿子一样,乖乖地听我摆布了。

  这一夜我做了许多好梦。天刚亮,就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啧啧”地呼唤着,高兴地跑到了鸟笼跟前。

  可是,当我揉开惺忪的双眼,抬头一看,天爷爷,就好比一桶凉水兜头浇下,立即手脚冰凉,呆住啦!

  鸟笼一侧被撞开一个小洞,小雀儿不见了。那只大老家躺在笼底,僵直地伸开两条腿,死了。

  笼子已经用了三四年,风吹雨打,挺秆儿是有些不结实了。可我怎么也想不透,这只小小的雀儿,怎么能把它弄开呢?我摘下笼子,仔细看了看,只见那根碰折了的挺秆儿,席蔑子被啄去几小块,上面带着几点血印。再看那大老家,它嘴角上、爪子上、头顶上、都沾着一片片凝固了的血迹。显然,在我睡觉的时候,这里曾进行过一场殊死的攻坚战。那位流血牺牲的母亲,经历了一场神圣的攻坚战之后,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被它撞开的缺口旁边,一动也不动。我在院子里找了半天,哪里也没有那只小雀儿的影子。

  我抬头望望屋顶、树梢和广漠的天空。我知道这只小雀已经长全了翎毛,这一两天就能出飞了。那么,它飞到哪里去了呢?枣枝上一群麻雀飞过来,七嘴八舌吵嚷着、吱吱喳喳嬉闹着;——这里面有没有那只惊魂未定的枣木头呢?几只麻雀叼着草棒树叶钻进檐下的墙缝里,忙忙碌碌地在组织家庭,准备生儿育女了。——这里面有没有让母亲用鲜血和生命解救出来的那位儿子呢?“小小个雀儿,能耐不小呢!”小叔望着鸟笼被撞开的缺口说。

  “你这个祸害,造孽啊!”奶奶用拐杖气狠狠指着我说,又望望躺在笼里的大老家,叹了口气:“嗨,万物一理,为儿为女啊!” 我木呆呆地站着,说不出话来。我从笼里拿出那只已变得浑身冰凉的母雀来,缓缓地走出了大门。

  我的脚下悠悠忽忽,像一步步踩在棉花堆上。心里一时空荡荡的,耳边响着奶奶和东邻小叔的话:“小小个雀儿,能耐不小呢!”“嗨,万物一理,为儿为女啊!” 那帮小把戏跟在我的身后。他们偷偷望望我的脸色,一个个都不敢说话。我们一行人默默地走到村外的小树林里,在一个绿草丛生的僻静角落里停了下来。

  我仍然一声不响,蹲下来,挥起小铁铲,在草地上挖起一铲泥土。毛儿盖第一个猜透了我的心思。他拿出一把生锈的小刀,动手帮我挖起土坑来。豁牙嘴和那几个更小的光屁股,也连忙找来硬木棒和尖角石片,跟我一起忙活起来。这是我们几个第二次通力合作。不一会,草地中间一个小小的土坑挖好了。

  我把那只不再翻飞鸣叫的母雀捧出来,伸出手指仔细地梳平了它的羽毛,把它轻轻放进了土坑。

  它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那眼睛却睁得大大的,露出一双僵呆的、暗灰色的眼珠,好像还在寻找它的孩子。

  我伸出手,把它那冰冷的眼皮轻轻拂下来。然后,又捧起一捧细土,像怕惊动它一样,缓缓地、细细地撒到它的身上。

  伙伴们伸出小手,黄土随着指缝落下来。不一会,绿草如茵的草地中间,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我拔一棵蒲公英,栽到坟包顶上。那一团绒絮絮的白球罩在坟顶上,像站立着一个洁白的、崇高的灵魂。

  从那起我再也没有逮过麻雀,也没有再养过其它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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