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小黄庄废墟上的两条神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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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也是有灵性的动物,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小狗。

  小黄庄废墟上的两条神狗

  村长老黄这几天摊上事了,不过还好,只是一件小事,比前一阵子拆迁小黄庄的事小得多,可这事麻烦,他连搞三回,还没搞好。想前一阵子拆迁小黄庄——他黄村长的老家窝子有多难缠,他都能搞定,当然也费他不少力气,伤他不少脑筋。然而今天这事还真难搞,真不是人搞的吊事,就是在小黄庄的残垣断壁中还有两条流浪狗。

  前几天小黄庄的一切人、财、物刚撤干净,一群村干部就急不可待地向镇里报功说小黄庄的拆迁任务提前完成,要镇里领导下来检查验收,结果镇长带人到现场看后不但没表扬他们,还批评说:“你们村干部做工作很辛苦,我知道,但是不能急躁,一定要把工作做实,做细,做干净,不能留尾巴,留尾巴很麻烦,搞不好就功亏一篑。”我再说一遍:“小黄庄拆迁工程是我镇的一个试点样板工程,我镇在全县一直都是明星镇,推而广之,它也是全县的一个试点样板工程,马虎不得。好,我三天后再来看看。”

  镇长带人坐上小车走后,一群村干部傻眼了,一群麻雀似地叽叽喳喳:我们做的够实够细呀!连村里能站着的树都砍光,剩下的就是荒草,我们是不是再买些除草剂来把草也除掉?也有人说我们搞得可以呀!没留什么尾巴不尾巴呀!可谓鸡犬不留,鼠雀尽走。还有人说这干部讲话真是话中有话,话外有音,叫人难解。

  大家议论来议论去,就是找不到这吊事的尾巴。最后还是狐狸精——村长老黄一拍大腿说:“想起来了,我们刚到村头,就有两条大黑狗冲我们吠叫不止,我当时就看见镇长脸色不好……”

  没等老黄说完,村支书老李就抢着说:“对!肯定是这两条狗的吊事,黄村长,这事交给你,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两条狗搞掉!”

  就这样,这件难搞的麻烦事就临到村长老黄头上。

  第一天,老黄求功心切,带领一群村干部(支书除外,要坐办公室)各带家伙,蜂拥而至,围而攻之,兴师动众的结果是:这群被酒色掏空或肚大腰圆、脑满肠肥的家伙无功而返,连根狗毛都没搞掉。

  第二天,老黄动了脑筋,拍着胸脯说:这回你们都别去,我一个人保证搞定。原来老黄花二十块钱从卤菜店买了两个香喷喷的卤鹅头,把毒鼠强从鹅嘴里倒进去,要毒死这两条饥饿的吊狗。结果出人意料:狗对他的吊鸡巴鹅头视而不见,更别说闻一闻,嗅一嗅,两条狗只顾着一起追他狂吠,直到把他撵出村子老远,两狗才歇了腿,闭了嘴。

  第三天,老黄可下了大本钱,他租用街上跑运输的三轮车,把杀猪匠王老五和他的大狼狗一起拉到小黄庄,他想以狗治狗,用王老五的大狼狗来扑杀这两条讨厌找恨的土狗,并讲好扑杀一条由村里付给一百元,死狗也归王老五。三轮车还没进村,两条狗就警觉地嗅出来者不善,它们狂吠起来,待那条威武雄壮、竖着尖耳朵、拖着大尾巴的杂种大狼狗跳下车,两条土狗也机灵地跳出老远,和它拉开好大距离——要打距离战,它们继续吠叫不止。

  “老狼!上!咬死它们!回去给你肉吃!”王老五对着两条狗一指说,村长老黄也随声附和:“对!咬死它们!咬死它们!”

  话说的是够狠。但事做的很不漂亮。

  老狼在废墟中的那块空地上谨慎地嗅着转了几圈,又在一段矮墙旁翘起一条后腿,对着断墙刺一泡狗尿,然后又接着转圈,不过它转的圈越来越大,有试图靠近敌手的意思,它转的是个阴谋圈。两条土狗像是早已识破诡计,跳得更快更敏捷,跑得更远更轻松。

  狗撵兔子的事乡下人都见识过,也知道:兔子四两,狗累得臭屁直淌;兔子半斤,狗累得断掉命根。这狼狗撵土狗,结果可想未知。

  王老五见自己的大狼狗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又气又恨,破口大骂:“笨蛋!笨!回去你就它妈别再想吃猪心肺,你就等着吃老子的杀猪刀吧!”

  绞尽脑汁的村长老黄也没想到饱食终日的大狼狗对两条饥饿多日、靠吃野食为生的土狗竟是无能为力,只好让村里白掏一百元车钱,他从中抽取二十元,补了上回自买鹅头的亏损。

  三天过去,黄村长无计可施,一筹莫展。因镇长说过第四天还来检查,所以村支书昨晚就通知村里所有干部,今天一早都要到村支部集合待命,随时欢迎镇长一行莅临指导工作。

  八点多钟,一辆黑色小轿车开进村支部大院,大家一看下来的是副镇长“铁榔头”。铁榔头叫刘长春,特种兵(过去叫特务连)退伍,因在镇政府的日常工作(如计生、拆迁)中,敢于也善于碰钉子、拔钉子而得名。

  铁榔头听过村支书的简单汇报后,又让黄村长把三次治狗的情况详细说一遍,等黄村长一说完,铁榔头来劲了。“小杨(驾驶员)开车带黄村长到镇上,捡那四尺长、一把粗结实的洋槐树锹把,买十几根来,算算多少人,我们五个(连小杨),你们村里九个(支书也在内),买十四根,我倒不信我们十四根棍治不了两条狗!大家出把力,我们今天中午就烧狗肉吃!”

  没等铁榔头说完,小杨已带着黄村长驾车远去。

  铁榔头接着说:“今天我们到那打狗,要讲究点策略。第一、各个击破。第二、擒贼先擒王。就是到那以后,我们十四个人首先合力把大黑打倒,剩下二黑就好搞。”

  十几分钟后,老黄就回来了,十几根耍手大棍放在后备箱里,小轿车开路,几辆摩托车紧随其后,直奔小黄庄,闹得地里干活的农民不知道小黄庄又发生什么事。

  事情照铁榔头的吩咐果然凑效,大黑很快被孤立并包围起来,可二黑总是不愿离去,跟在人们屁股后头,东一头西一头,一边狂吠一边伺机下口,准备营救大黑。

  包围圈越来越小,人狗冲突也更激烈,大黑此时已失去方寸,夹着尾巴龇着牙,目露凶光,在包围圈中团团乱转,眼看就要成乱棒之鬼。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哎呦”一声,大家都惊呆,举着棍一看:原来最卖力的铁榔头的左小腿被二黑从后面咬了一口。

  趁着人们举棍发呆时,大黑夺路而逃,二黑在下口之后早已逃之夭夭,两条狗很快就在村外汇合,同时累得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并不时回头观望人群。

  村支书带头放下高举的棍子,来到铁榔头身后一看,铁榔头的裤腿子已被撕破,小腿也撕开一道寸把长的口子开始流血,铁榔头已吓得面无血色,棍子早已撂在一边,慌忙用被狗撕开的破裤腿来捂伤口。

  “别捂伤口!那狗牙咬过的地方都有毒,小杨赶快送镇长到镇医院清洗包扎伤口,再打狂犬疫苗。快!”村支书说完拾去铁榔头撂在地上的棍子,带头朝小车走去。黄村长跑过来想扶着铁榔头走,铁榔头愤愤地摆摆手说:“不用!”黄村长只好拖着棍子尾随大家而去。

  跑了几天,机关用尽,这回又咬伤副镇长,最后村长老黄只好低着头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村支书建议:让镇政府叫派出所来人开枪打死那两条流浪狗。村支书没理他,只是慢悠悠地点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老黄听懂了村支书的话外之音,连牙缝都没嗑,就走出村支书的办公室,骑上摩托车朝小黄庄方向飞驰而去。

  一路上老黄不断自责:快六十的人,怎么干事就这么急无主张呢?查明是谁的狗,叫谁自行解决不就行?还是邀功心切呀!人在功利面前真是变得特别愚蠢。

  小黄庄的废墟上,人财物虽然暂时都搬走,但是村民们还在做着田地,每天都有劳动力从街道或者城里骑摩托车或电动车来田地里劳作。老黄来到小黄庄,在几个村民前七拐八绕就套出话来,知道那是村民王老头的狗。

  提起王老头的这两条狗,村里伢大老小人人皆知,都说那是两条神狗。

  王老头今年七十八了,三年前的一天,大概是春闲时节,村里几个老弱病残的老头老太太们在一起边晒太阳边聊天,听人说了个故事,王老头就记在心里,闹得他一夜没睡着觉。

  故事说:小黄庄南边的湾子村从城里来了几个聚众赌博的赌头,要在一户人家坐桩窝赌。

  这些赌徒们生性多疑,奸诈诡秘,为了试探一下东家对赌博事业是否忠诚可靠,硬逼东家说想吃狗肉,就要吃东家那条(正带着两个憨态可掬的狗宝宝满地乱跑,已被小狗宝宝叮得瘦骨嶙峋的)老母狗。东家也是人精,对他们的馊主意心领神会,二话没说,找根绳子顺手挽了个活头的圈套,对正坐在地上望着俩狗宝宝玩耍的母狗边招手边说:“黑子,过来,过来。”

  母狗黑子看懂了那个圈套,哀怨地望了一眼主人手里的绳套,依然忠诚地摇着尾巴冲主人走过去,快到主人跟前时,它回头朝正跟在后头的两个狗宝宝龇龇牙,发出一阵很不友好的呜呜声。主人趁其回头之机,灵巧地将绳套套在黑子的脖子上,黑子刚想摆脱,但已迟了,主人把它拖到外面,朝树杈上一挂就解决了。饭后赌徒们都说:又老又瘦的狗肉真香!

  惊慌失措的两个狗宝宝在狗妈妈的惨叫哀嚎声中逃回狗窝,眼睁睁地看着狗妈妈被主人吊在树杈上扒皮,开膛,割肉。

  中午开饭时,两只惊魂未定的狗宝宝不约而同地奔出狗窝,冲向一片混乱、抢食狗骨的猫狗群中,好像一村的猫狗都被吸引过来,真是闻见狗肉香,神仙都跳墙,何况猫儿狗儿呢!两只饥饿惶惶的狗宝宝费劲全力,终于在混乱之中各抢得一根又细又短的肋骨。

  两只狗宝宝踉跄着逃离战场,回到狗窝,象守着妈妈一样守着两根小肋骨。两狗自把肋骨横着含在口中,头尾交错着卧在一起抱团取暖,一声不吭,若有人试图拿走肋骨,它们死不松口,从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呜呜低吼。它们饥饿着昏然睡去,仿佛睡梦中安详地叨着妈妈的奶头。东家无能无力,只好坐视其自生自灭。

  王老头听过上述故事,第二天就起个大早,要知道王老头一辈子都是早睡迟起过惯的。他起来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奔村南的湾子村,来到窝赌的东家,他们才刚起来。

  “我要那两条小狗。”王老头对东家说。

  “在狗窝里,快饿死了,抱去也养不活,想要你就抱去吧。”说完,东家顺手朝狗窝一指,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王老头来到狗窝前一看,忍不住落泪,两只狗宝宝不是在沉睡,那是极度饥饿状态下的昏睡。王老头只看这一眼,就想起那饥饿的年代,妈妈在无能无力的时候总是哄着他说:“小孩肚子是盘磨,睡着就不饿。”然而当自己睡着以后,妈妈总能设法弄来吃的,给醒来的孩子一个惊喜。可这俩狗宝宝就是再醒一百次也看不到狗妈妈了呀!王老头眼泪朦胧地抱起两条已瘫软无力的小狗崽,捂在怀里,带回家,一路不时唏唏溜溜地吸着鼻子。

  进了家门,王老头擦干眼泪,叫小儿子王三毛(王大毛、王二毛都拖家带口的在外打工)立即骑车到街上捡最好的婴幼儿奶粉买回来,在王老头的诚心和精心感召下,这两条奄奄一息的小狗崽竟奇迹般地复活。从此,大黑二黑的名字就在村民们口中叫响,王老头叫起来比叫孙子还亲热,把它们俩侍弄得比孙子还滋润。

  说来也怪,渐渐长大的俩黑子比懂事的孩子还乖巧,从不在外找野食,别人给东西它们望也不望,非得王老头亲自动手,它们才肯吃。两条狗整天跟着他寸步不离,王老头上厕所,它俩都跟着;王老头吃饭,它俩就在跟前或坐或卧或在不远处互相嬉戏,从不象其它狗扛头望嘴;王老头睡觉,床前撂个破麻袋,它们就各睡一半,互不相扰。几年来一直如此,所以村民都说它俩是神狗,忠孝节义四字让它俩占全。

  前几天拆迁,王老头和两条狗在全村断电断水无法生存时,最后一个被迫离开生活了几代人的小黄庄。当时小儿子王三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一主二仆送到县城的姐姐那里,在姐姐家附近租一间房子住下,意想让姐姐平时方便多照应,而自己为几亩田不得不就近在街道上暂时租房住下,拆迁安置房还是没影的事,拆迁补偿款少得可怜不说,还被村委会抓在手里迟迟不发。谁也没想到这次大黑二黑会背信弃义,放下那点少有的人性,重温狗性,丢下王老头一人在城里,它俩自己从几十公里外的县城跑回来。

  这些日子正是半农闲期,几亩地老婆一人操持就够,所以王三毛就在街道上的一处工地上干活。

  村长老黄骑车来到工地,找到王三毛说:“限你三天期,把你大的两条狗除掉,否则你的拆迁补偿款一分没有,你大的两条狗已经拖了全村的后腿不说,还拖了副镇长的后腿,把铁榔头给咬伤,我们村委会没说那是你家的狗,否则那一千多块的医药(狂犬疫苗)费都得你出,拆迁还田是国家的政治任务,你看着搞。话说多了比屎臭,我也没时间跟你啰嗦!走,我还有事。”老黄骑上摩托车,一股黑烟喷出老远。

  “我大的两条狗不是带城里了吗?”王三毛追着喊道。

  “又跑回来了!”黄村长头也没回地大喊。

  “又要请假,耽误挣钱。”王三毛嘴里嘟囔着,垂头丧气地继续干活。

  王三毛虽然干着活,但心里又气又恨又怕。气的是老大也真是的,怎么连两条狗都看不住?恨的是那两条狗,人都被撵走,你们还回来图个熊呀!想拖我后腿?拖全村的后腿?拖国家的政治后腿?怕的是那亏本又亏心的几千块钱补偿款真的被老狗日的狐狸精黄村长给一笔抹杀,那是他家这次拆迁后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其实王三毛最怕的还是黄村长嘴里蹦出来的“政治”二字,老百姓虽然人人都不懂政治,但是个个都要命一样地害怕政治。

  “狗日婊子养的!”王三毛不自觉地骂出声来。

  怎么搞呀!我的天啊!王三毛这一天一夜寝食难安,心乱如麻,形神俱疲。天没亮他就爬起来和老婆煮饭吃,然后各自出门,老婆回家弄地,王三毛苦着脸乘车上县城。

  王三毛来到城里,过马路,走大街,穿小巷,来到一处城中村,找到老大租的那间旧瓦房,门敞开着,伸头一看,老大已起来,正在屋里摸摸索索不知道干什么,明显几天不见瘦多了,王三毛不禁有些心酸。

  “大!大黑二黑呢?”王三毛进门后明知故问。

  “咳——肋骨都可能被人拾去打鼓。前几天,这两个狗东西乘我没注意出门跑了,我白天黑夜都开着门,等它们回来,到现在也没回来,都好几天了,我想狗肉都可能变成狗屎吧。”老大无限伤感,又自言自语说:“这城里有什么好?连狗都养不住,何况人呢?囚死我了!”

  “大!俩黑子没死,跑老家去了,还在给俺们看着庄稼呢!走,我带你回去喂喂它们。”王三毛故作惊喜的样子说。

  “没死?真的?跑在老家?我的亲乖乖!这些天你们都喂它们吗?”王老头又惊喜又疑惑。

  “大!您忘了,您不动手,谁喂它们也不吃呀!所以我特地耽误一天工夫来接您回去好好喂它们吃一顿。”王三毛有意装乖卖巧。

  “对!走,现在就走,这俩乖乖要饿坏了。”王老头急不可待,火烧火燎似地关门要走。

  “对,我要带点狗食。”出了门,王老头又想起来要回去拿狗食。

  “大,到街上从我家里拿点剩饭就行,早上来时我已准备好,饿了这些天,别一下吃的太多,会撑死的。”王三毛没让他回头再耽误时间。

  “你狗日的才会撑死呢,要你说这好听的破嘴话······”王老头边走边嘟囔。

  爷俩在街上下客车,到王三毛租住的房子里,带上他早上特意准备好的狗食,王三毛骑上摩托车带着他老大一起直奔小黄庄。

  此时已近午时,田里劳作的人们都陆续回去,远远就看见原本掩映在一方树林里的青瓦白墙的小黄庄已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真是连一棵能看上眼,站着的树都没有。“作孽呀!”王老头在后座上忍不住哀叹。

  “大!你看!大黑二黑来了!”王三毛喊。

  果然,离小黄庄还有老远,俩黑子就分辨出自家摩托车声,极度兴奋地飞奔来迎,这是它们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啊!

  两条黑狗奔到车边,两只前爪不停地一边继续飞奔追车,一边往王老头身上扑 ,同时嘴里发出呜呜咽咽声,是喜极而泣的呜咽声,是孩子离了娘被人欺凌后,委屈的呜咽声。

  “来家吃吧,我的亲乖乖!”王老头在后座上对两条狗说。亲人久别再相逢似的喜悦冲淡王老头目睹家园变成废墟的黯然伤痛。

  摩托车徐徐地在自家的废墟前还没停稳,俩黑子就旋风一样飙到跟前,欢快狂乱地跳起又趴下,反反复复,跳起时,两只前爪像人似的抱拳或合掌朝王老头作揖:趴下是以头触地,像是给王老头磕头。它们在自家废墟的空场地上,面对着自家的主子亲人尽情地流着眼泪欢腾翻滚,比两个调皮的孩子不知要激动活泼多少倍。

  “饿坏了吧,别蹦累了,好了,好了,我的亲乖乖!”王老头边下车边忙着招呼他的两条狗宝贝。

  王老头下得车来,刚站稳,两条狗就急不可耐地围上来,围着他转着圈地头动尾巴摇,上窜下跳,又是舔又是吻,又是抓又是挠,空前兴奋,无限轻狂,泪已干去,但痕迹还留在狗脸上,搞的狗脸看上去像个笑模样,王老头看着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心疼呀!王老头把手中提着的双层方便袋打开,把狗食放在一块干净平整点的土地上,又把口袋扒了又扒,唯恐放不下两张狗嘴,然后退到一边指着袋子对两条狗说:“来!吃吧!我的亲乖乖!慢点吃,别噎着。”

  大黑和二黑在王老头放下方便袋时,已经安静下来,等他离开,就像俩孩子般羞涩地对望一眼后双双走到方便袋前,低下头时又不约而同地抬眼深情地看一眼王老头,二黑先下口,然后两狗很斯文地一抵一口,轮流着吃起来,象每次吃食一样,第一口和最后一口都是二黑的。

  望着它们的吃相,王老头也象每次给它们喂食一样,心里美滋滋的,心想也没人教它们呀,它们怎就这么懂事,这样相敬如宾?

  突然,二黑倒下,大黑一惊,继而也不自觉地倒下,两条黑狗倒下后,鼻孔开始流血,同时朝上的眼睛在望着王老头的瞬间也流下最后一颗豆大的泪珠,覆盖了旧的泪痕。

  王老头子惊呆。

  “唉呀——!你——你狗日的下毒?!”王老头子回过神来,回头一指王三毛,话刚说完急得背过气去,瘫软倒地。王三毛慌得一个箭步冲到老大跟前蹲下,一把托起老大的头,一手用拇指尖狠切其人中。

  俄尔,王老头醒来,望一眼跟前的两条死狗,狠命甩了王三毛两个大嘴巴,浑身还在哆嗦着,你这个狗日的!你这个黑心的,狗日的!

  王三毛凄然地叫声大,说我也是没法子的!大,你不晓得,他们逼得很……

  王老头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同时举头望天痛呼: “皇天大老爷啊!你怎么不睁眼看看?连狗都恋家啊!”

  王老头子说完一句,一对巴掌狠狠地拍在地上后,又反复作前状再呼:“我的天王老子啊!你怎么不睁眼看看?这群畜生连我的乖乖狗都不放过啊!”

  午时的日头毒辣辣的,陡然刮起一阵阴森森的风,王三毛看了一眼地上的大黑二黑,看着痛心疾首的老大,打了个寒颤,嗫嚅着说,大,已经这样了,您就……

  王老头依然嚎啕大哭,边哭边将大黑和二黑分别抱起来,像抱一对熟睡的双胞胎娃娃。王三毛忍不住也两眼泪汪汪,说大,您别这样,我们都还要继续活的……

  作者:章明怀

  公众号:文学鉴赏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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