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景引发的感怀：一勺残羹的领地
编者按：雪飘于天空上，慢慢的，轻轻的，仿佛裹着某人的思念，但是却无力送走。
一勺残羹的领地
冬季的一场大雪，将大地覆盖，山河一片银色，煞是好看，实在是多年未见。其实，冬天下雪，在长江以北地区也是常见的现象。不过，现在气候似乎有点反常，有些年头冬天无雪，只是飘飘些许雪花，做做冬天的样子。名为寒冬腊月，结果三混两混也就轻易而过。
雪未降之前，气象台天天报告，将有暴雪降临。现在的天气预报十分准确。这是气象卫星的作用，说到底还是科学发达的作用。再向纵深追寻，还是人类大脑的作用。科学也是人研究和探索出来的，人是万物之灵，人类可以主宰整个世界。
我是根据天气预报的“指令”，下雪之前就回到农村居住。农村老家有柴灶，有水井，只要备足了粮油，就不怕恶劣天气的发生，也不怕停电停水的困扰。更重要的一点，我还有九十多岁的老母健在，更需要做儿女的关心和照顾。
一般的动物就没有人类这么幸运!
回到老家的前两天还没有下雪，天空阴沉，寒风呼啸，细雨裹挟着微小的雪粒，预示着大雪即将来临。
老家的房前屋后有许多树木，有落叶乔木，也有像樟树、桂花等不落叶的树木。我站在门前，看到这些树木的上空，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皆有一种惊慌失措之状，纷纷寻找栖身的树木。当它们刚刚落脚树上，一阵狂风吹来，树木一歪一歪的，尤其是不落叶的树木，摇晃得更厉害，并伴有“呼呼”的响声。鸟儿们急促地腾空而起，嘴里发出“唧唧”的鸣叫声，似乎也有某种预感：这种天气将会给它们带来灾难。
天气按着预报的“指令”，分毫不差，循序渐进：小雪，中雪，大雪直至暴雪。第三天早晨，门外走廊地上都被风吹来的雪覆盖了。雪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纷纷扬扬。
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扫雪，必须把走廊上的积雪除掉，以扩大人的活动空间。我正在集中精力扫雪，这时，一位“不速之客”不知从何方突然降临，一只纯黑色的长尾鸟，黄嘴，既不像乌鸦又不像喜鹊。毫不畏惧地落在我扫净的走廊上，旁若无人地觅起食来。
其实，被我扫过的走廊上干干净净。然而，它只顾用自己的喙在水泥地上胡乱地啄着，啄什么呢?地上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也许数日雪天，将这只小生灵饿糊涂了罢。我看到它的羽毛十分紊乱，精神也颇为沮丧，恻隐之心陡然萌生，随即抽身回屋，想找点什么来给它吃。幸好昨天晚上还剩下一勺残羹，其中也有些许饭粒。我在乡下是暂住，既没养猪也未养鸡，正好可以倒给它吃了。
倒哪儿呢?走廊上已扫干净，不便再沾染油渍。下了走廊全是堆积起来的雪堆，高低不平。所幸旁边有两棵矮矮的小叶黄杨树，树下有一块比较平坦的雪地，未遭足迹的踩踏。我就将此残羹倒了上去，银白平整的雪地上顿时显出油渍的微黄色来。
我回过头来再看这只长尾鸟，它站在走廊的不远处，侧着头，斜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它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既不动又不飞。它的心里肯定也在揣摩：这家主人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在给自己下套呢?我们之间相持了十几秒钟，我退回屋里，通过窗户观察它的举动。
突然，它将翅膀伸直，我以为它要飞走了。然而，它并没有走的意思，收拢伸直的翅膀之后，马上抖抖全身羽毛，蓬松的羽毛将自己的身体明显增大了不少。也许，这种举动是它数日来最为惬意的时刻：为了活命，千寻万找无处觅食，今天得来却毫不费吹灰之力。
接着，它从走廊上三蹦两蹦地跳到黄杨树下，站在黄色的油渍处，并没有急着啄食，继续骨睩着两颗绿豆大的小眼晴，朝门边上观望。任何动物，防范意识都是与生俱来的。在它的意识里，确认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就是绝对的安全了，继而大口啄食起来。
为了不打扰长尾鸟吃食，我一直躲在屋里故意不出来，从而能清楚地观察它的行踪。只见它围绕在这块黄色油渍之地蹦来跳去，一边啄食一边还“唧唧”地叫个不停。也许，此时此刻，它的心境与人类是相同的。当人们围坐美食旁边，大块朵颐时也会带来无限的欢乐啊。
我家院里有些树，离黄杨不远处有一棵银杏，它是落叶乔木，长得特别高，树杈在整个院子里算是制高点。长尾鸟饱餐一顿之后，飞上银杏的枝杈上，用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它梳好了羽毛，缩着脖子，头朝着刚刚离开的黄杨，一动不动地蹲在树杈上，静静地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
一连数日，我们生怕它饿着，老伴做饭故意剩一点，即使没有剩的，也会省上一勺来喂它。两棵黄杨树下的领地，简直成了长尾鸟的“餐桌”。它已经掌握了这里的规律，似乎是“当仁不让”了，颇有心安理得的味儿。只是有一点我不曾注意，寒风凛冽，它为何不在黄杨树下来避风寒，却总是蹲在高高的银杏树上?哪里知道，原来其间还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地白雪皑皑，鸟类无处觅食，大都忍受着饥饿的煎熬。成群结队的鸟儿到处乱飞，它们害怕人类，却又要依附人类。飞过山岗，飞过田野，最终还是要飞进村庄。在它们的心里，有一个定势：只有在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可能有活命的希望。
一天上午，有两只黄鹂也飞落在走廊上，我看到它们的状态与长尾鸟第一天进来的状态一样。这时，银杏树上的长尾鸟马上伸直了翅膀，全身羽毛顷刻抖动起来，蓬松起来的羽毛使身体粗壮了许多，嘴里发出“唧唧”之声。两只小黄鹂立即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当它们明白声音是来自银杏树上的同类时，也就没当作一回事，照样在走廊上寻觅着。
走廊上当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吃的。正当这两只小生灵接近黄杨树的时候，银杏树上的长尾鸟一个俯冲，从黄杨树上掠过，嘴里发出“唧唧”的鸣叫声。速度之快——如一个黑点一闪即逝，让人根本无暇目击;鸣叫声颇为尖厉，看起来那么一点点大的小鸟儿，其高分贝的叫声与其身体极不相称。黄杨树被鸟翅掠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振动声，两只黄鹂惊慌失措，逃之夭夭。
下午，几只白头翁飞进了院子。长尾鸟开始伸直翅膀，蓬松羽毛，并且发出“唧唧”鸣叫。这无疑是在向自己的同类发出警告：这里是我的领地!白头翁不知深浅，正准备接近黄杨树的时候，俯冲随即开始。白头翁与黄鹂鸟的下场如出一辙，落荒而逃。
原来如此，长尾鸟蹲在高高的银杏树上，忍受着寒风的侵袭，是在保护一勺残羹的领地，不让同类随便分享食物。往后数日，雪未化尽。我邀老伴一同来观察，凡有小鸟到来，长尾鸟都如前一致，极力捍卫黄杨树下的那片领地。老伴似有伤感，自顾自地嘟囔着：大雪天小鸟更可怜，在哪儿去找吃的呢?
老伴对弱小的动物产生怜悯的心理。然而，弱肉强食是动物的本能。人是高级智能动物，能主宰世界，提倡科学，讲究文明，可以让普惠的阳光照耀整个地球。如果不提倡科学，不讲究文明，与其他动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璩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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